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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唐】贪涂(中)

是喵的过去,没啥炮的剧情,不带tag了随缘发发。

比较矫情,所以慎入。

又是瞎改明教设定的一天。




*

“你多厉害啊。”男人有气无力地说着,忽然抽笑一声,声音嘶嘶,仿若毒蛇吐信,“陆苦,你多厉害。”


他的面容已经看不出昨日的俊俏,只剩下细密的纹路,发圆的腮,还有日渐浑浊的眼睛,他的唇边还有未抹净的午饭。


邋遢又仓促。


他歪着坐在桌边,喉口“嗬嗬”作响,像破旧的风箱,勉强维持着呼吸。


男人忽然猛地坐起,额角青筋凸起,死死瞪着跪在门边的陆苦,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破了一个口子的陶杯,嘶哑着喉咙:“给我滚。”


陆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子,淡淡地看了那个嚎啕大哭的男人一眼,抿了抿唇,轻轻俯身行礼,转身出了门。


他用力裹了裹单薄的褂子,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然后走进了隔壁的屋子,呆坐在木椅上,盯着窗台上已经有些干瘪的木头风车。


陆苦费力地试图弯一弯唇角,然而无济于事。


那是个老旧的玩意儿,但仍然被保存得很好很好,看得出有多爱惜。


月光被轻轻吹进窗户,一如昨日那般明亮。


或许明日也会这般明亮。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谈论一个以后。





*


陆苦被阿摩尔从明教刚办的育善堂带回来时,还未到开蒙的年岁,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摩尔才选择带他回家,更加方便教导和养育。


可能因为本便无家可归,陆苦很难活泼,他唯一做的是尽可能地去做一个符合阿摩尔需要的孩子,乖巧,懂事,理解阿摩尔说的全部。


他对人的情绪敏感到一定程度,稍有变化便会惶恐地审视自己。


即使阿摩尔待他很好。


阿摩尔为他取名“陆苦”,他说“‘苦’字是会贯穿一生的东西,要学着承担”,陆苦那时还不知道这个“陆”是从何而来,后来,他便知道了。




“陆苦。”阿摩尔是明教往大唐边境的行商者,跟着骆驼队伍往来,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不错的谋求生计的活了,他这日回来,兴冲冲地往家里跑,“看。”


他手里举着个四片叶子的木头风车,转片被刨得光亮。他看着屋里难得雀跃地跳出来迎接自己的孩子,心中酸软。


阿摩尔笑眯眯地蹲下,面容本便俊俏 ,如今眼角那一道道细纹也舒展开了:“你吹一吹。”


陆苦眼睛亮晶晶的,难得笑得毫无阴霾,他轻轻合眼。


小风车呼呼地转着。


那是他第一次接受了阿摩尔,第一次意识到家人的意义。


从此阿摩尔和陆苦在圣墓山附近的镇子里安了家。在外,他只管阿摩尔喊“师父”,毕竟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人并无婚配,然而在他心中,阿摩尔同“父亲”也没什么不同。



*

明教大体分两派,一派成光,一派成影。


即是一派以圣殿和圣子为中心,以一生侍奉圣火,或许能够有机会进入中原,传播教义,而另一派则是被迫下潜,沉入黑暗在刀尖上起舞,收割人命,解决暗处的蝇虻,试图为他们的大业铺出坦途。


不过殊途同归,都在盼东归,盼着得以重新入主中原。


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第一种罢了。




陆苦敏感地觉察到阿摩尔对“圣子”这个位置的执念,但也并不觉得惊奇,毕竟此处的所有孩童都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为荣。


陆苦本身也在努力着,他生得粉雕玉琢,阿摩尔又养得精细,气度自然不凡。


然而当他同其余三十七个孩童成为候选,兴冲冲回家对阿摩尔说着这个好消息时,阿摩尔像是控制不止表情的大笑着。


随后摆了一桌珍馐,在只有两个人的酒桌上酩酊大醉。


陆苦只当他高兴,也笑嘻嘻地从他手中要了一杯来喝。


“我以前只差一点啊。”阿摩尔敲着碗,双眼通红着看着陆苦,俊俏的面容有些发紫,勾起的唇诡异,“我只差一点。”


“你要是能被长老看中,那可再好不过了,也算是了却了为父的夙愿。”


说完便是长久的大笑。


陆苦脑中有根弦不断突突跳着,像是警示,可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他僵硬地笑笑,就当阿摩尔只是过于喜悦吧。


然而自那以后, 阿摩尔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他整日饮酒,像是住在了自己的回忆里,开口便是和陆苦吹嘘着自己的曾经,然后从笑骂当时最后的审查,变成痛骂。


陆苦一开始还边听边宽慰着阿摩尔,直到他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失控。


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他终于对上阿摩尔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时,陆苦觉得有些荒谬。


阿摩尔好像在深切地、认真地嫉妒着自己。


然而他又要陆苦去争,去抢,去夺那份他自以为的“缺憾”。


他好像真真正正因为这份“缺憾”而无法抬起头面对曾经的亲人友人,他似乎不认为有人能接受一个所谓“失败”的自己。


于是向来孤单,陪同的只有不合时宜的自卑与自傲。


他胸有遗憾,郁气难抒,平日埋藏得好,不露声色,而今被陆苦挑弄出来,终于变得尖刻。



然后在下一次审查时,陆苦再次成为留下来的那一小批幸运儿,同日,阿摩尔因为最近终日饮酒,情绪暴躁杂乱,被商队委婉地劝离了。


他又失去了他另外一份引以为傲的东西。


连同着平日在陆苦面前那份“父亲”的自尊一起。




*


当阿摩尔从情绪中醒来,又会做回一个和蔼的父亲,对之前的失态只字不提,补偿似的为陆苦买来一切华贵的东西,要挑最好的,宁肯自己没日没夜地劳累——因为他丢了商队的活,只好做些手工制品补贴家用。


那一双巧手,能做出无数个小风车。


而当他疯狂时,他不要自己一个人不好过,他要把自己的痛苦撕扯开给陆苦看,让他亲眼看看狰狞,亲眼看看疯狂。


他在陆苦耳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那些没眼光的选拔人,咒骂着陆苦尊敬的教习先生,咒骂着那为数不多试图展露好意的近邻,咒骂着一切因嫉妒产生的不平。


“他们不过是想看笑话!”阿摩尔抬手灌酒,再把空空如也的酒囊丢给陆苦,难得大笑,“去,再打些来。”


陆苦从无边无际的劝导变成了麻木地陪同。


一句恩重如山,掉下来就可以砸断他的脊梁。


更何况他们只有彼此。


他每次在圣堂中听着讲习,耳边是一句句“怜我世人,飘零无助”,眼前的圣火中跃动着阿摩尔的面孔,或者痛苦 ,或者慈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摩尔,看着这个他敬爱的男人,看着他的师父、他的父亲——阿摩尔。


他看见阿摩尔如今正走在一根细细的、挂在悬崖上的钢丝上,俯身即是万丈深渊,他时时刻刻准备着坠落,而陆苦知道自己会和阿摩尔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直到阿摩尔掉下悬崖,顺便把自己也摔得粉身碎骨。


陆苦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


阿摩尔过了一个大概半死不活的前半生,而陆苦已经预见了这个男人半死不活的后半生。


教义说:“怜我世人”。


可陆苦觉得,“怜”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既救不了阿摩尔,也救不了自己。


他们都爬不起来。




陆苦永远记得那天,阿摩尔难得情绪很好,兴致勃勃说要带着他去遥远的绿洲看看。


“这漫天沙子,早便腻了。”于酒中透支身体的男人已经发福 ,他轻唾一声,不知从何处借来两匹骆驼,让陆苦背上干粮和水。


他们就这样上了路。


又让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染了色的木头风车。


如果这种日子能再多一会就好了。


陆苦坐在篝火边,看着载歌载舞的人群,抱着阿摩尔刚刚为他买的西瓜,这样想着。


如果能再多一会就好了。



*


唐柏川是个刺头,绝对不服管的。


可这人偏偏正事儿又不出什么差错,师父师兄师姐也只好嗔骂几句,毕竟都疼他。


他这些日子像是年少轻狂,于是一时兴起便借了匹骏马,只身闯大漠。


图个且行且放歌。


月色,白沙,不知何处传来的鼓乐与欢笑,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唐柏川轻轻甩鞭,舔了舔唇,眸中闪烁着兴奋,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也不能跑太远,于是将将停在绿洲边上,向路边的驿站讨了杯茶,便开始打量着这同蜀中决然不同的景色。



绿洲中的湖泊粼粼,四周水草丰美,而再向外便又是苍茫不见边际的大漠,景致十分独特,惹得唐柏川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然而他腹中无墨,半天除了“啊——”也憋不出一个字,白瞎了那副倜傥模样。


唐柏川偷摸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关注他,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觉得自己回去就会好好听师父的话,去背那劳什子“之乎者也”。


学学学,学个屁。


对他又没什么用。


唐柏川有些忿忿,忽然,他眯起眼睛,随手把马拴在驿站门口的栅栏上。


那湖边,是不是漂了个什么东西。




唐柏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扯上来,只是在岸边附近,水都不到膝盖,应该无事。


他凑在那老头口鼻边嗅了嗅,随后难以自持地露出个嫌恶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好臭。


“还活着吗?”他伸出个手指戳了戳人,见他胸口还在起伏,终于放了心,就见那人凶猛地咳着,呆滞地睁开眼睛,布满血丝。


他扭头,就看见不远处正有个人影飞快跑来,到了跟头停下,气喘吁吁的。


唐柏川挑了挑眉,看着这人的脸蛋,甚至想吹口哨。


“没什么大事。”他到底不是什么登徒浪子,错开目光后又没忍住瞥了一眼,才心虚地挠了挠头,“顶多着凉罢了。”


“你救了他。”那人先是松了口气,再抬头便是一副感激的模样,冲他抱拳,“多谢 ,你救了他。”


那人重复着,不知缘由。


“......本来水也不太深,无事便好。”唐柏川不知为何有些讷讷,又瞄了一眼来人。


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匆匆转身上马,就这般离去了。


马蹄踏出这片绿洲时,唐柏川最后回身看了一眼,发觉那人还孤零零站着。


不知是哭还是笑。




陆苦把阿摩尔带回了他们在这里临时的居所,窗外都塔尔的节奏还响着,篝火把四周映得恍若白日。


“孩子,我对不起你啊——”阿摩尔大哭着,箕踞而坐。


而陆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麻木地应声,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在他的余光里,那只从不离身的小风车还在夜风中呼呼转着。


陆苦拿起桌上被随意丢着的双刀,正准备收进刀鞘,免得阿摩尔醉后伤到自己。


只是他刚刚抬起刀柄,阿摩尔忽然冲了过来。


陆苦呆愣在原地,嘴唇颤动。


是很长的一瞬间。


他感到刀尖似乎刺进了柔软的,温热的身体,那只原本没用多大力气的手被阿摩尔紧紧握住,于是刀刃再进一分。


陆苦不知道阿摩尔有多么用力地来拥抱自己,多么用力地试图结束这一生。


是湿淋淋的衣物与带着异味的呼吸。


窗台上仍在呼呼转着的风车也溅上了些红色。


仿若墨渍。




再后来,陆苦便退一步成了影,埋入黑暗,刀尖上起舞,去收割人命。


但他褪不下那身圣袍,忘不掉圣堂中的呓语,离不开那短短几行教义。


所以他成为了一个怪人,唱着圣歌,拿着屠刀。


只是他念着的慈悲与怜惜似乎无用,成为了毫无意义的习惯,麻木地讲述着他那一段大概纯白的曾经。



带他入行的同僚对他第一次便毫不手软的模样啧啧称奇,顺口调笑他说不准是天生就该吃这口饭的。


陆苦只是礼貌地冲他笑笑,眼神异样,轻言细语地问了一句:“是吗?”惹得旁人不敢多问。


有时候陆苦会觉得阿摩尔还是恨他,所以才要那般惨烈地死在自己手里。


但他又会想或者阿摩尔只是真的迫不及待获得一个旁人觉得可怜可笑的解脱。


而他终究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就像阿摩尔说的,一个“苦”字,要贯穿人的一生,要贯穿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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