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意

My Eden.|只单机

头像是爱了二十年的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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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忙,【随缘】更新。

【公钟】将(下)

阿贾克斯在每本书、每扇墙上涂画着岩神的名姓,然而或许是时空自有局限,记忆不断从他的捕捉中脱逃。

 

最终留下空空的纸张与惨白的墙壁,还有淌成浓重疤痕的壁癌。

 

终于有一天,早晨醒来,他看顾着年幼的弟妹,重新笑成了十四岁的模样。

 

然后得意洋洋地把村庄中体格最为强健的少年按在雪地里打了一顿,擦着鼻血被父亲提溜着耳朵回了家。

 

阿贾克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这种惶恐来自哪里,但是他知道,这种不安只有在每一次获得战斗胜利时才稍有解脱。

 

每一次胜利都在一遍一遍地告诉着他,他有保护家人的实力,他能够为家人在无可避免的纷争中赢得一方安宁。

 

这种快感让他着迷。

 

只是,当下的生活如此平静,仿若一潭死水,又是哪里来的纷争呢?

 

阿贾克斯迷茫了一瞬,但很快就不再去想。

 

他抹干净了面上的血渍,看着面前这群比他高出一头的人,眸色顽劣凶狠,兴奋地舔了舔唇,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唉,阿贾克斯,你——”父亲叹气,看着又一次闹出一场无妄之灾的爱子,望向愚人众征兵团的方向,暗暗下了决心。

 

 

 

*

 

“天理如此,征战自将来临。”女皇轻叹,对着忠仆说着,“只怕要比当初的魔神战争更加......”

 

女皇忽然停下,她微微侧脸,启唇:“出来。”

 

她挑眉看着柱子后面走出来的阿贾克斯,或者说,达达利亚。

 

这人单手抚上左胸,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魔神战争,魔神战争,魔神战争。

 

陌生又熟悉。

 

没人知道他此时脑中炸裂般的疼痛,他只是垂眸等待着女皇对自己冒犯行径的审判,玻璃珠般的眼睛不含任何多余的情感。

 

 

 

达达利亚是由所谓的上峰带来这里的,他自知不受兵团中的任何同僚待见,也毫不在意那糟糕至极的风评。他只想战斗,也只需要无穷无尽的战斗与磨练,仿佛风雨欲来,有只大手正在不断推着、逼迫着他有如此急促的行径。

 

每时每刻变强是他唯一的目标,至于那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他只是傲慢地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然后投身于下一场试炼中。

 

只是没想到,他那被打怕了的上峰,会将自己独自留在这里,试图借冒犯女皇的理由来除掉自己。

 

达达利亚眼中终于出现一丝锋芒。

 

至冬女皇,冰之神吗?

 

他按捺住胸口那一丝对挑战的蠢蠢欲动,心中是压抑至极的冷静。

 

 

 

 

“我要你成为我的刀。”王座上的神明冷酷又锐利,她俾睨着俯身的人类,想起“公鸡”偶然提起过的名单,在上面准确地找到了达达利亚的名姓。

 

“赐汝‘执行官’之位。”

 

女皇握着权柄,高高在上:“汝有何所求?”

 

达达利亚敲了敲自己的后脑。

 

“力量。”他轻轻说着。

 

原本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抬起,眸中没了轻狂。

 

达达利亚忽然咧嘴,笑容奇特,眸中滚动着异样的锋芒:“感谢您赐予的力量。”

 

 

 

没人能想到那个从底层开始战斗、四处卷起动荡纷争的达达利亚能坐到如今的席位。

 

典礼已经过去,这个男人在女皇的见证下夺得了属于自己的那枚邪眼。

 

从此,是更加开阔的战场。

 

 

 

 

 

*

 

这日,钟离正琢磨着“七星请仙典仪”的日子,他一边思索至冬女皇传来的消息,一边把已经拟定好的明年的发展方案收进了柜中。

 

这是最后的备选。

 

忽然,他想起早晨胡桃风风火火跑来和他讲的“道上朋友”邀约,估摸着时间,正好多了杯茶的空闲,便出了门。

 

 

烈日当头,擦肩而过的人掀起一阵风。

 

原本正向“三碗不过港”走去的钟离忽然一顿,他抿了抿唇,侧脸看向那人。

 

眉眼轻狂张扬,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只是这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直直地走过去了。

 

钟离沉默地看着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怀疑。

 

这应当不是他带大的孩子。

 

 

 

 

这的确不是他带大的孩子。

 

钟离看着达达利亚笨拙地摆弄着手中的雕花木筷,垂眼。

 

他又忍不住去描摹那张熟悉的面孔,思绪仿佛跨越了几千年的时光。

 

脑海是混杂的,平日熟悉的意象纷乱,挨挨挤挤纠缠着他的思绪,连一个譬喻都作不出,于是不由自嘲枉活这么久。

 

只有一点不明朗的钝痛抽丝剥茧,是混沌的情感中唯一的清晰。

 

这是梦境才能捏造出的真实与完美。

 

但即便是梦境,也过于光怪陆离。

 

 

“中指作依托,主要靠食指与拇指发力。”钟离终于开口,然后把装着瓷勺的盘子推向这位尴尬的执行官,“慢慢练习便好,总还是有机会的。”

 

罢了,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对上这位年轻的执行官投射来的陌生视线,眼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怀念。

 

总还要见面的。

 

他们现在,都是这样急切地“需要”彼此。

 

 

达达利亚忽然低笑出声,他弯着眉眼看向钟离:“钟离先生。”

 

他轻轻喊着这个名字,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示意,忍俊不禁。

 

又是落叶时,钟离摸了摸头顶,一顿。

 

他摘下那片黄色的小扇子,看了一会,垂眸,终于松开了手。

 

那薄薄的叶片便如此被风卷走了。

 

钟离好像有些不习惯。

 

明明已经过去几千年了。

 

他攥了攥手指,掌心空空如也。

 

 

 

*

 

达达利亚习以为常地拐向“三碗不过港”,他看着一脸若无其事往杯中倒茶的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钟离先生。”他打了个招呼凑上去,笑着对站在一旁的小二说,“今日这笔还是记在北国银行账上。”

 

这位钟离先生是他来到璃月后,慢慢熟络的一位“道上朋友”。

 

他品性上佳,眼界宽泛,智识无双,就是讲究颇多,还有最大的一点问题嘛——

 

出门在外从来记不得带摩拉。

 

每每遇到窘迫之时,总是能理所当然地东拉西扯。

 

然后令往生堂那位胡堂主头痛的账单便又多了一笔。

 

实在是有趣得紧。

 

达达利亚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见人为自己倒了茶,才心满意足地拿了回来。

 

他早早便觉察到自己对钟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之意,虽然并不寻常,可却也不令人生厌,于是便放纵了自己这番毛茸茸的小心思。

 

而且这位钟离先生,投向自己的视线中也并非没有窥伺。

 

他琢磨着,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兴。

 

不知从何而起。

 

 

 

“岩王帝君死了。”钟离慢悠悠晃着茶杯,语气平静,却说出这么一句话。

 

“啊?”达达利亚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皱眉,开始思忖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会对自己计划造成的影响。

 

钟离垂眼,喝了一口茶:“摩拉克斯死了。”

 

他又说了一次。

 

耳边声音嘲哳,说书先生粗粝老辣的讲述,惊堂木拍下提起,折扇开合,混着黏腻的热气,让人十分不舒服。

 

“钟离先生,我听——”达达利亚第一次从钟离口中听见“摩拉克斯”这个名字,觉得有些新奇,他舔了舔唇。

 

然而他忽然顿住,嘴唇颤动着,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悲伤。

 

或者不仅仅是悲伤。

 

“我听见了。”

 

达达利亚轻笑,他觉得自己最近状态有些不对,或者说,从踏入璃月港的那一瞬间开始,这种令人怀念的熟悉与陌生便时时刻刻缠绕着他。

 

于是他深陷于每一个沉眠。

 

 

 

“公子阁下。”钟离忽然开口,抬手递给了他一张帕子,深深望进达达利亚的眼睛。

 

“你......”他顿了顿,垂眸,睫翼遮盖住了不明的神色,“你落泪了。”

 

“是吗?”达达利亚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他只愣了一瞬间,便神色自然地接过了钟离手中的帕子,“或许是太过激动也说不定,哈哈哈。”

 

“这下,璃月七星可有的忙了。”他松快地笑着,却不及眼底,“怕是一时半会没时间找愚人众的麻烦了。”

 

他喃喃着。

 

 

*

 

“情形可能生变,备选方案做的如何了?”达达利亚淡漠地看着座下屈膝的下属,他的眉眼陷入阴影:“那么就继续研究这个‘百无禁忌箓’。”

 

“神明的力量吗......”他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轻狂张扬,然而眼底却冷静至极,像埋了海底的坚冰,“我倒是想领教领教。”

 

“而且,”他忽然笑了,眼角撕裂锋利,“我们那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也快要登场了。”

 

 

 

 

只是事态发展终究不合心意,是他败了。

 

他自以为是执棋人,却不曾想自己也只是别人对弈的一颗棋子而已。

 

达达利亚僵硬地看着由高空坠落的群玉阁,呼吸有些急促。

 

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最在意的。

 

那抹灿烂的光辉果决地将乱世的纷争重新镇压回了海底。

 

而他竟然生出几分亲切。

 

就好像很久以前,他是见过这副场面的。

 

是地动山摇,排山倒海,是冷酷严厉,又是交托了所有人信赖的可靠沉稳。

 

 

 

“阿贾克斯,今日不可再逃课练。”熟悉的声音里又带了些宠爱。

 

是谁?

 

达达利亚急促地喘息着,他用力按压着额头,就像用力去挑起一点线头,然后循着这点踪迹去扯住整团毛线。

 

“阿贾克斯,莫要顽皮。”

 

“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紧紧闭着眼睛。

 

他看见自己依恋的表情,于是便循着自己的目光向上,终于,他看到那个背光站着的男人。

 

 

 

“阿贾克斯,明日便要离开了。”男人一身白袍,俯身看着自己,发尾拖拽在自己的膝头,耳垂上的坠子随他的动作轻轻摇曳着。

 

这人神情是冷淡的,然而眉眼深处藏着些宠爱。

 

神情与近日的某位先生狠狠碰撞在一起。

 

 

 

“原来是公子阁下,早有耳闻。”

 

他耳边响起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更加低沉稳重,更加温和有礼。

 

但是合二为一,也还是同一个人。

 

达达利亚慢慢直起身子,又有些脱力靠在墙上,忽然笑了。

 

谁能想到,晦暗不明的机锋交错间,还能偷得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

 

真好。

 

他有些迫不及待,眸中熠熠生辉,飞快向黄金屋走去,后来干脆大步跑了起来。

 

 

 

*

 

钟离看着于高空坠下的群玉阁,垂眸转身。

 

从此,神的统治在璃月这片土地上彻底终结,史诗将由“凡人”书写。

 

由璃月的每一位“凡人”书写。

 

 

“情感会逐渐磨损。”

 

“磨损得多了,就要重新审视自己。若不小心处理,灵魂就会留下裂纹,无法挽回。”

 

所以他一遍一遍回忆过去,一遍一遍重新记起所有的故人。

 

不能忘记,不敢忘记。

 

也不想忘记。

 

钟离眉眼闪过一丝轻松,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

 

 

都说立足当下,他如今也终能如此,山高海阔,飞鸟跃鱼,自有一番天地同归。

 

 

钟离背身而去,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长廊,同他当初为了璃月子民奔赴战场时那般决绝,却总是多了那么些温柔。

 

只有晚风悄悄亲吻着他的眼睫,带走一抹欣慰轻快的笑意。

 

他不再关注身后的残局。

 

他还要去赴最后一场约。

 

 

 

 

*

 

陌生又熟悉的街巷从达达利亚脸侧流淌过去,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看着坐在月色阴影中的人,停下了脚步。

 

钟离面前摆着张棋盘,此时见到呼吸急促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微笑:

 

“来打个赌吧,公子阁下。”

 

这人对他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

 

又或者无论他来不来 ,这人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达达利亚喉结微动,抹了抹额头上层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久别重逢终生胆怯,还真的是因为跑了那么点路便疲劳至此。

 

他走上前,视线颤动地流连在钟离身上,张了张口,喉口绷紧却发不出声音。

 

只好用面容挤出副仓促的喜悦,咧开嘴,坐在了钟离的对面。

 

没人说赌注是什么,或许心知肚明,或许无人在意。

 

 

 

达达利亚飞快地瞄了一眼钟离,敲了敲棋盘,然后把棋子轻轻磕在了自己和钟离之间的小桌上。

 

“将。”

 

他看着棋盘,微微探身,指尖触碰到钟离的胸口。

 

“先生,我还是想要这个。”

 

钟离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神之心已经交给女士了。”


达达利亚轻笑。

 

“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钟离打量着他,总觉得这人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长出了很多的棱角。


但也没什么不好。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他无比认真地看着钟离的眼睛。

 

 

天地冰封,霜雪皑皑,这人心里吹着凛冽的风,诉说着他的北国。

 

钟离轻叹一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给他渡了一枝春天。

 

 

窗外明月高悬,一切终将归于平静。

 

达达利亚从身后抱着他的钟离,脸埋在这人的肩窝。

 

真是久违了。

 


他们都爱你敬你。

 

而我早已被你困囿。

 

从第一次年少时便是如此。

 


 

“先生。”达达利亚凑在钟离耳边,忍不住轻笑,“您刚刚放水了吧。”

 

钟离端起茶杯,掩饰性喝了一口。

 

然而垂下的眼中满是笑意。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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